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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章 滴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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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秋覓渾身卸力, 軟綿綿地趴在蕭問淵的身上, 他低頭看看她烏發微亂的發頂,看著她恬靜安然的睡顏, 最終認命般地將她抱起, 無奈又寵溺地嘆氣。

蕭祁自從與宋秋覓和離之後,幾天都稱病閉門不出,起初, 他只是找個不見外人的借口, 但時間長了, 竟真像是生了病。

整日裏懨懨的,做什麽都提不起勁來, 望著窗外一看就是大半天,隨侍連喚幾聲都不一定聽得見。

吃飯也沒有胃口, 往日的山珍海味, 如今盡數擺在面前,也沒能讓他動起筷子, 最後在左右的勸說之下,才勉強吃了幾口,就又回到床上橫趟著,腦中放空呆呆地看著帳頂。

往日裏或許還有宋霜眠來煩他,但最近幾日,宋霜眠也沒出過門,只聽說有許多醫官在她的院門進進出出,藥房裏飄起的白煙就沒有斷過。

看上去沒有生命危險,蕭祁也懶得去管她在做什麽, 她不來煩他, 他反而自得清凈, 只要別出什麽大事,鬧到宋家那裏去破壞兩家關系就好了。

終於到了今日,因要處理南安郡王妃的後事,蕭祁才勉強撐著身體,到了議事堂,事情處理完以後,他甚覺疲憊,但卻不像這麽早休憩,於是便漫無目的地自東宮步出,四處散步起來。

走了半個時辰,蕭祁已經快走到了皇宮某個方位的邊緣,正欲轉頭,卻覷間不遠處的高臺上似乎是燃著燈火。

不由得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幾步。

但是沒走太遠,他就看到了前方邀月臺周邊,密密麻麻駐守的錦衣衛,除此之外,居然還看到了宋秋覓身邊侍女的身影。

鬼使神差般地,蕭祁擡頭,舉目遠眺,目光穿過了深黑的夜色,一直抵達到了邀月臺之上。

憑欄處,似乎有兩個人影,蕭祁睜大了眼睛,有生以來最認真地試圖看清某片景象。

然後,他當真分辨出了那兩個依稀的人影——是帝王與宋秋覓。

在認出他們的一瞬間,蕭祁的心口一窒,渾身的血液逆流,他努力想否定看到的一切,但是那兩個如此眼熟的身形,以及邀月臺上他們的隨侍,讓他找不出理由來否定。

若只是看到他們兩人,站在一處,蕭祁或許還可以淺薄地安慰一下自己,但他卻親眼看見,宋秋覓被帝王攬在懷中,而帝王正傾身而下,吻著她。

兩人的身形一高一低,男人有力的手臂將她的纖細的腰肢盡數圈住,少女無力地倒在帝王的懷中,被迫承受著他的吻。

蕭祁手指捏緊,隱約感到痛意,他知道自己應是將手心捏破了,但是他卻沒有松開,仿佛只有指間的痛感才能轉移他心中的劇痛。

明明知道,繼續站在此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自己,但蕭祁卻沒有離開,他不知道自己還在執著什麽,就像是懲罰般地強迫留自己下來接著看。

或許……或許,他內心深處,有個幽微的角落還抱著一絲微弱的,不切實際的幻想,有個聲音,時隱時現,自欺欺人地告訴他,或許,宋秋覓不是自願的。

自是迫於帝王威勢,無法拒絕。

但當蕭祁看見,遠方高臺上的少女,主動踮起腳尖,去吻立在她面前的高大男子時,蕭祁目眥欲裂,再也繃不住了。

少女不但主動吻上了帝王,甚至還伸出雙手,捧住了他的臉,因為太過主動,身子都向前歪去,還是帝王及時地伸出手,接住了她傾倒下來的柔軟身體。

然後順勢將她盡摟懷中,少女也幹脆就著這樣的姿勢,更加熱烈地與帝王纏吻。

邀月臺上的兩人,唇齒相接,無比親密,仿佛彼此的眼中都只有對方,而再容不下外物。

蕭祁看著這一切,渾身僵硬得如同三九寒冬被凍硬的石頭,手指都動不了,亦發不出任何聲音。

他只能當一個卑微的旁觀者,在遠處的,陰暗的角落裏,看著這一切,成為他們情深時的陪襯,背景。

心痛到無法呼吸,眼睛因為睜得太久沒有合上,又幹又澀,仿佛隨時都能被風刮出血來。

蕭祁知道,他再無法欺騙自己,同時他也無比痛恨,為何他的視力如此清晰,以至於連他卑微的妄想,皆一並被打破,不得留存。

與宋秋覓和離時,他心中實則是存了一分妄念的,若有一日,他再次有機會去爭,他一定會讓宋秋覓看見他,重新喜歡上他,希望能再續前緣。

他雖與她和離,但並不代表從此就放棄了她。

但如今,眼前的一切,殘忍又無望地告訴他,不可能。

便是他再怎麽自大,也不會認為,自己有跟帝王競爭的實力,有蕭問淵這般無可比擬的人物珠玉在側,宋秋覓會將目光分給他一絲一毫。

蕭祁知道是自己的錯,因為他的錯誤,所以丟掉宋秋覓,再也尋不回來了。

但是,為何那個人是……天子,一個他永遠也無法企及的人。

如果是其他人,他或許可以憑借著自己的太子之威,讓那人放棄,雖然此行不符合君子之風,但為了宋秋覓,他早已不願意顧及這些無用的臉面。

可是,蕭問淵卻不一樣,蕭祁清楚,自己的一切都來自於帝王,沒了帝王,自己就是一個備受冷落,無人在意的普通宗室子弟,從前是他走運,在恰當的時機出現在了宋秋覓的身邊,才令她傾心。

但若是現在的宋秋覓,定然不會喜歡上原先的那個他自己。

甚至,沒有帝王予他的地位,如今的蕭祁,有可能早已被遠親所欺壓,忍氣吞聲,卑微乞憐。

蕭祁突然發現,這就是一條無解之路。

而這一切的根結都在於蕭問淵,如果……如果這世上不再有他……

蕭祁猛然驚醒,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。

再一摸額頭,已是一臉的冷汗,手心濕淋淋的,心卻依然不平靜。

一方面,因為方才自己太過大不敬的大膽想法,而激烈跳動,令一方面,他竟然忍不住真正思考起了這個荒謬想法的可行性。

蕭祁當然記得,自己位置上前三任的結局,唯一一個幸運一些的,舉家被圈禁,前些天,他聽大理寺的人說,前廢太子現今精神已經不太正常了,能活多久,權看天意。

對於這種曾經的天之驕子來說,早早地解脫或許還能保存最後的尊嚴,但——這也由不得他。這才是最大的悲哀。

便是這些往事蕭祁沒有經歷,那麽上次審問前朝七皇子,在詔獄裏與衛郁一起歷經過的幽暗歲月,也令他不願回想。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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